陈陌 文

过去五六年前，电影圈和电视圈之间的鸿沟深且清。最明显的特征莫过于，电影明星绝少出现在电视剧中，哪怕从小荧屏起飞，都一路振翅不再回顾。乔治·克鲁尼、詹尼佛·安妮斯顿、赵薇、姚晨……这样的名单随手能列出一串。电影，是正儿八经的艺术，而电视，是供人消遣的工具，瓜子零嘴怎么能和满汉全席比？

然而这个成见，近几年一再被挑战。

新晋奥斯卡影帝影后卡西·阿弗莱克、艾玛·斯通，都签下了电视剧合约。国内的影后们周迅、赵薇、姚晨也都回归阔别已久的电视剧中。更资深一点的，妮可·基德曼主演了HBO今年的重头剧《大小谎言》，凯文·史派西的《纸牌屋》新一季在五月开播，最爱讽刺人的伍迪·艾伦，都连导带演的鼓捣出六集《六场危事》出来，虽然他还是忍不住在片内对电视剧冷嘲热讽，但无论如何，他在小荧幕出现，就是电视剧行业对电影吹起的战斗号角。

《大小谎言》

何以电视剧行业近年来这么姿态高昂？

一方面是对手的颓唐，2016年电影业不大景气。好莱坞历年来最看重的暑期档，票房比同期下降15%，无数大片纷纷扑街。另一方面是电视剧行业的加速，凭借市场的扩大和制作的升级，玩了一把漂亮的弯道超车。

第一部为行业加速的电视剧到底是网络新贵“网飞”出品的《纸牌屋》还是老牌电视台HBO的《权力的游戏》，难以定论。但以它们为标志，电视剧开始走向“电影化”：

剧情紧凑，不再拖沓臃肿，故事本身也更文学化；制作精良，从打光、场景、特效都精工细作；演员表演细致到位，克制的表达多过肥皂剧惯用的夸张逗引。

在内容制作上，“网飞”率先引入大数据作为作品指导，将目标观众从“婆婆妈妈”辈，转向更广大的人群。习惯通过电影获得深思和享受视觉刺激的人，也渐渐被电视剧打动，之前谁能想象，奥巴马爱看《纸牌屋》、英国王室追《唐顿庄园》？

从商业效应来看，《纸牌屋》为网飞通过客户订阅、股价攀升带来巨大收益。《权力的游戏》一季拿到超过一亿美元的投资，不仅远超其他电视剧，连许多电影都望尘莫及。

《权力的游戏》剧照

“电影魅力的根本在于人们对电影的热爱。”苏珊·桑塔格曾这样总结，而这一点正以飞快的速度朝着电视剧转移。自然而然，电视剧行业开始进入好时光。

与此同时，电影业的倒车开得十分明显。出演《毕业生》《克莱默夫妇》的影星达斯汀·霍夫曼早在2015年就炮轰时下的电影行业是“五十年来最低点”：重商业、重投资、重短周期，而轻文本。往日《毕业生》在四堵墙之内认真拍100天的往事，不再有了。

就在这一增一减的趋势下，大牌明星们难免会深思，还有什么是只有电影才能赋予的？

电影业素来引以自豪的有两点，第一是视听上的刺激，巨幕、3D效应、环绕立体声以及李安使用的120帧，都是在狭小客厅里无法完成的。但VR设备的出现，却带来变数。戴上VR眼镜，人就能被拉进故事中，最佳的沉浸感，也不过如此吧？

另一点则是神秘的“场效应”。银幕亮起、灯光暗下，所有人在同一场所内被带入同一个故事，确实会产生一种心魂共振的效应。古希腊最早的戏剧，就是作为巫术仪式诞生的。但，网络都已经让交流以光速进行了，“场效应”就不能突破物理距离吗？许多视频网站已纷纷用弹幕来尝试，电影靠它的庇护还能笑多久？

形式的竞争有时会加速一些艺术种类的消失，有时也能促使彼此发展。不管这场电视对电影的追击如何收场，对观众来说，有更多机会看到明星们精湛的表演，终究是赏心乐事。

（陈陌 专栏作者，影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