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日报记者 黄亚婷
金庸走了,带走了几代人的江湖梦,李咏也走了,带走了几代人的娱乐记忆。近段时间,告别和悲伤成为公众的某种集体情绪。11月,广西师大出版社·新民说联合企鹅兰登推出新书《悲伤的力量》,从心理学角度认识死亡及随之而来的悲伤情绪。这本书由英国丧亲儿童基金会(Child Bereavement UK)创始人、乔治王子教母朱莉娅·塞缪尔写作,书中故事是她25年从业经历中的真实案例,南京大学社会学系社会心理学博士、心理学家黄菡担当中文译者。
悲伤犹如“房间里的大象”
金庸、李咏等都是公众人物,人们因看似“无关”的公众人物的离世而感喟、悲伤,是基于与逝者的关系、与自己的关系等进行的情感释放。《悲伤的力量》一书作者朱莉娅·塞缪尔是戴安娜王妃生前的朋友,20年前戴安娜王妃在巴黎去世时,矜持的英国人表现出了从未见过的极度悲伤。鲜花、泪水和哀悼者既反映了深刻的损失,也反映了受到戴安娜情感影响的社会变革。朱莉娅·塞缪尔评价人们对公众人物离世所表现的悲伤现象,说:“ 这标志着转变的开始。英国人抿紧的上唇(不露情感)放松了,我们终于有能力和空间释放情感,这是我们的父辈无法做到的”。
不过,人们更巨大、更难以自拔的悲伤情绪,往往来自更亲近人的离世。在《悲伤的力量》中,朱莉娅·塞缪尔分享的15则真实案例,都是这类亲近关系,包括失去伴侣,比如年近五十、相伴二十年的丈夫肝癌晚期;失去父母,比如五十二岁的律师,母亲突发心脏病;失去手足,比如二十五岁左右,弟弟自杀身亡;失去儿女,比如分娩时婴儿意外夭折、度假时幼女溺水;以及面对自己的死亡,比如四十八岁时患上肺癌,目前余生约六个月到一年,或年逾八十,肝癌,癌细胞已扩散全身……这些事件,有很大的概率发生在你我身边。
要治愈悲伤,首先要允许自己感受伤痛。朱莉娅·塞缪尔在“致中国读者”中说到了自己写这本书的初衷:“在读过别人的这些故事之后,能帮助你更深刻地理解你自己,以及或许更重要地认识到,与悲伤相处是孤独而痛苦的事情,如果我们能得到家人、朋友的帮助,就能找到忍受悲伤的方式。同时,我们将永远铭记逝去的人们,随着时间的过去,我们能够重新找到生活中的爱与乐。”
中文翻译者黄菡,是南京大学社会学系社会心理学博士,她更为人熟悉的身份,还包括曾担任综艺节目《非诚勿扰》的客座心理嘉宾。她说,翻译《悲伤的力量》,“这是近年来我接受得最爽快的工作”。她将悲伤比喻成“房间里的大象”,并解释,“意指所有那些触目惊心地存在着却被明目张胆地忽略甚至否定的事实或者感受……”在许多文化里,死亡是一个敏感到成为禁忌的话题,人们往往回避谈论这些“可怕”的事情。黄菡认为,这也使得人们在既往生活经验中,遇到这类事情往往不知所云,甚至失语,临终者总是被简单安慰,甚至近乎糊弄,“没事的,马上就会好起来”;同时,遗属们总是被粗糙地鼓励,“节哀顺便,保重自己,忘掉过去,迎接明天”。而这本书,所做的正是帮助人们了解和谈论死亡。
世上没有治愈的“特效药”
书中介绍,研究表明,15%的心理疾病的根源在于没有解决的悲伤。尽管朱莉娅·塞缪尔在每一类案例之后,都附上了反思,并单辟一章“如何帮助:应对悲伤,我们需要做的事”,但很遗憾,朱莉娅·塞缪尔也坦承,“人各不同,我们无法给出明确的、规范的帮助行为列表”。译者黄菡也表示,“这本心理辅导书更多的并不是直接给出疗愈失亲创痛的理论、原则、方法,而是不厌其烦地记述她和案主面谈与交往的每一个细节,不同的关系,不同的故事,不同的过程,相同的是,都要走过这一段黑暗的泥泞之路。”
简而言之,世上并没有治愈悲伤的“特效药”,但是,专业的心理学家仍然给出了尽可能有效的帮助,在生命中如此艰难的时候,需要确保在精神上和身体上定期完成一些事情来帮助自己应对悲伤,比如,朱莉娅·塞缪尔强烈呼吁大家应该找到表达悲伤的方式,这方式本身是什么不重要。以书中讲述的案例为例,失去母亲的谢丽尔宣泄情感,将头埋进母亲的围巾里哭泣,痛失幼女的菲尔和安妮特尝试要一个小宝宝等,书中还分享了一位中国母亲的经历,她在失去幼女后向朱莉娅·塞缪尔求助,虽然语言不通,但“她的沉默表达了比言语更多的东西”。此外,给自己更多的时间,适度的地锻炼身体、进行工作,按时睡觉,提升内部专注力等,都是自我疗愈时可以借鉴的方式。与此同时,朋友和家人可以给予倾听或者一些实际的帮助,对于失亲者的关注应该是长期的。
黄菡总结,“有人幸运些,有手相牵,有灯引路;有人艰难些,孤单无靠,四顾茫然,朱莉娅·塞缪尔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她不能指明你的出路,也不能代替你走过你的必由之路,但她可以用专业的姿态和共情的步履伴你左右。当我们在人生中寻求突围,旁人能做的也无非如此了。”
朱莉娅·塞缪尔借用著名心理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名言,来总结从悲伤中获取力量的方式,“爱和努力……努力和爱,这就是全部。”
【延伸】
在线“扫”墓:社交网络开辟表达悲伤新途径
朱莉娅·塞缪尔也在书的末尾谈到了死亡和临终在英国的历史背景及变迁,放到中国背景下来看,也有借鉴意义。她谈到,英国社会对死亡和临终的态度并非一直没有变化,事实上,二十一世纪以来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在中世纪晚期,死亡伴随着庄严的仪式并被许多人见证,但在二十世纪,死亡被极大地否认和掩藏了。因为死亡的胜利是医学的失败,它因此成为终极禁忌。让我们围绕死亡举行仪式发生彻底改变的关键,是随着宗教的衰落、二十世纪的世界大战和医学的胜利。我们的世纪正在见证死亡的新方式,我们对死亡的态度也在不断变化。
对于年轻人来说,社交网络开辟了表达悲伤的新途径,纪念死者的在线交流正变得越来越流行。葬礼和墓碑现在可以变成社交媒体的活动;墓碑可以用二维码,以便扫码下载死者的信息。在有些人看来,年轻人在葬礼上自拍非常怪异,但朱莉娅·塞缪尔认为,这对新一代人来说,很正常,年轻人会找到纪念他们所爱的人的现代方式,并且他们对不幸的表达是积极的。看看他们如何发展,是否会在面对面的人际交往方面创造出和线上一样有意义的变化,这将会是有趣的。
【编辑:叶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