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波/文
最近,密歇根理工大学的物理学家在预印本网站上发表报告,提出在互联网上搜寻时间旅行者数字特征的方法。采用搜索的方法,是因为报告相信,来自未来的时间旅行者在使用互联网时,会留下某些先见之明的内容,这些内容可能被收录。例如,某颗彗星是2012年才发现的,如能搜索到有人在2012年前谈论这颗彗星,那么他就可能是时间旅行者。研究人员推出了对“时间旅行家”进行人肉搜索的方法。
佩服报告作者信念的坚定。希望他们多用中文搜索,会发现不少“疑似时间旅行者”。例如汶川地震、金价下跌等等,发生之后再回头,发现中文网上都早有过“先见之明”。人们每天都在说与未来有关的无数的话,万一之音,会有应验者,但该叫应验还是瞎猫中鼠,其实难说,现在注意,那可能就是时间旅行的线索。
经过影视作品的“科普”,时间旅行已经不是新概念,人们也习惯了在科幻电影中看到时间维度的破碎与拼贴,过去、现在、未来混搭在一起。这样的手段,既用以推进情节,制造各种笑料,也为时间的思考提供素材。
很大程度上,时间旅行只是一种思想实验。人们观看时间这种连续性的素材被切割成粉末,相应时间粉末上的人类行为打散重组,这能够提供新的心理经历,或者新的心理游戏。看,本来历史故事是这样发生的,但我们来重新拼贴它,未来这一段接到历史这一段上,会发生什么,条件已经变化,怎样到达后来真实发生的结果?
可以看到,几乎所有的影视作品,此时都会选择一种夺命狂奔的故事模式,它要从“另一种可能性”中脱逃出来,回到现实中,回到历史的真实中,而不是任由时间旅行发展到另一种结果。关于时间旅行的想象,不曾冒犯历史的真实、现实的逻辑,它只是提出历史可能是另外一种,甚至几乎要必然发展到另外一种,但幻想中的英雄们智勇兼备,使得我们的历史秩序没有颠覆,历史的理性没有被破坏。
这样的叙事,就像我们整个已经发生的历史就是“最好的历史”、“最应该的历史”一样;就像自从大爆炸以来,宇宙就是为了要演化出我们今天的世界,要有这么多的国家,这么多的人口,这种样式的文明,包括要有一个叫刘洪波的写字人,包括武汉要有一条江汉路,而纽约要有一个中央公园,以及世贸大楼要被炸一次。
显然,这是一种给人安慰的狂想,意思是虽然我们可以想象时间旅行的疯狂,但我们并不准备颠覆已有的一切,并不准备因时间可以自由穿越而让世界重新洗牌,现在有的,时间旅行后仍然会有。这样,时间旅行就终究只是纯粹的冒险游戏,不改变今日世界秩序的一种游乐场体验。
但既然时间旅行可以带来历史洗牌的机会,为什么我们不重新来过呢?电影会告诉我们,时间旅行中的英雄九死一生,把历史从走向歧途的极大可能中挽救了回来。但英雄何以要在时间旅行中挽回历史,而不是开创另一种历史?可以想象,时间旅行一定是在今日秩序中获得好处的人们所建立的自由想象,旅行变成一种心有余悸的历险,差一点世界就不是这样了。倘若由处在不利地位的人来设计时间旅行,他们会很高兴看到历史有另一种发展路径,而不是今天这样令其身处逆境。纯粹的幻想,后面有幻想者的历史逻辑。
关于时间旅行的科学想象,开始于1895年。那一年,英国科幻小说家威尔斯出版了《时光机器》一书。爱因斯坦的物理世界,时间可以弯曲。霍金断言时间旅行在理论上可行,万物都会出现小孔或裂缝,时间也有细微的裂缝和空隙,这就是“虫洞”,穿过虫洞,就能进入时间之旅。但霍金决定不允许时间旅行回到过去,以免影响因果律,他让旅行通向未来,实际上是说,已经发生的,不要穿越时间去改变它,未曾发生的,可以提早让它发生。但问题是,对那些未能穿过虫洞的人来说,他走向未来,实际上是走向一个早已被人安排了的局,一切与他是否创造无关,那不是寡然无味?
刘洪波1966年生,湖北仙桃人。本报评论员,高级记者。